避风头先……

那天下午，康纳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才拉住了差点大闹局长办公室的汉克。在一阵毫无意义的发泄之后，无可奈何的副队长选择了摔门而出。福勒没有将他这次的失控记入档案，他能够理解汉克愤怒的理由，而康纳能做的只有紧紧跟随在汉克的身后，跟着他走出了警局的大门，奔向他那台已经可送进博物馆当文物展览的老爷车。

“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了，所有人都放弃了他！”汉克懊恼地念叨着坐进车里，看着康纳从另一边进入副驾驶座，“我们必须在特警部队之前找到他，否则他们会像处理一台报废汽车一样干掉他！”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康纳扭头问，汉克的表情显示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但他还是发动了汽车，将车子驶出警局的停车位。

“不管去哪儿，总得做点什么！”汉克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粗暴地行驶，好几次和闯红灯擦肩而过。康纳克制住了自己提醒汉克减速以及充当导航的冲动，他知道汉克现在心烦意乱，并不是刺激他的最佳时刻。

他在副驾驶座上陷入了沉思，RK900临走前发来的消息不断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虽然没有RK900那样先进的逻辑系统，但作为同一机型的产物，康纳很清楚RK900不会做出毫无意义的事情。他可以用语言对自己说出那句话，或者利用手臂传输给自己，而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直接将那段文字发送到自己的系统中，即使是同一机型，远程传送也需要比手臂的读取花费更多时间，这一点时间对于仿生人来说已经是相当浪费的概念，仿佛那简单的一句话的意义非凡，必须要直接输送到自己的大脑之中才算保险。

“照顾好汉克。”

康纳又在系统中重新读取了一遍这段文本。RK900到底在做些什么？是单纯的想要强调，还是背后另有深意？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康纳的脑子里，同属于“康纳”系列，他似乎还从未尝试过，去探索图像界面是否也能公用这件事。

康纳闭上了眼睛连接图像界面，进入那个已经进入昏黄秋季的美丽庭院。这个地方他早已来过不下几百次，他对美的理解在变成异常仿生人之后便逐渐觉醒，即使如今阿曼达已经从这个庭院中消失，他偶尔也会在休憩的时候来到这里，享受这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世外桃源。

而今天他没有心情欣赏秋景，他在花园中探索着，寻找着有可能被RK900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直到他漫步到走廊附近，注视着悬挂在走廊最中心的汉克的画像，伸出手去掀开画像的一角。

在画像背后他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本密密麻麻画满了怪异图案的笔记本，各种奇怪的符号精确地排列着，如同天书。每个系列的机器人都有一些属于他们这个机型的加密方法，康纳开始调动自己数据库里的二十几种加密手段，逐个尝试，在试到第六种的时候，他终于成功破解了笔记本上复杂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图案在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可以被读懂的含义……

在他游离在图像界面的时候，汉克正在他的身边心情不佳地驾驶着汽车，康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简直就像宕机，让已经见识过他这样不下一次的汉克也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康纳！你又在干嘛？”

康纳在他的话音刚落的瞬间就猛地睁开了眼，差点把汉克吓一大跳。他的表情亢奋，一把抓住汉克的手，吓得汉克紧急刹车，惹来身后几辆车的大声叫骂。

“他留了个后手！”康纳兴奋地看向汉克，“那句话，原来是一个暗示，他在他的系统里建了一个无法被轻易重置的公共数据库，通过图像界面给我留下了一个后门，”

“喂喂喂？你在说些什么？拜托用一些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表达如何？”

“我在图像界面找到了他的公共数据库的密码锁，现在我们可以利用云数据找到他的坐标！”康纳刚把话说完，就直接打开了导航系统，“前方500米左转，向右行驶！我们得我们得抓紧时间汉克，他随时可能被特警部队发现！”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RK900的所在位置被他们找到了，一同被找到的还有那该死的工程师和他手下的一大群改造后的仿生人傀儡。被找到老巢的工程师并不是什么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角色，康纳正在奋力对付几个包围住他的改造后的军用仿生人，汉克则冲向了试图逃跑的男人，将他扑倒在地。

“RK900在哪儿？”他反剪对方的双手愤怒地问到，“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该死的失控仿生人都是你的杰作对吗？”

“我是什么人？一个被你们忽略的天才！”男人发出了不甘心的冷笑声，“那个擅长投机取巧的卡姆斯基！当初我们一起跟着阿曼达学习的时候，他甚至还得靠抄我的笔记才能考试不挂科！明明我才是阿曼达最器重的那个学生，设计的红墙坚不可摧，可以制造出绝对服从的完美仿生人，可最后成名成腕，被世人承认和追捧的却是那个擅长自我推销的家伙！”

“谁他妈在乎你这些，我问你RK900在哪儿！”

“那个热爱异常仿生人的混蛋早晚会让他制造出来的机器毁了人类！我发表过无数篇论文想提醒人类警惕异常仿生人的危险性，警惕该死的模控生命，可是没有人在意我的声音，因为我不够出名！”男人和没听见汉克的话一般，继续自言自语，“除非……除非发生点什么，让这些愚蠢的民众意识这一点！仿生人不是人类的什么知心伙伴，如果他们不能乖乖当一台机器，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成为人类的威胁！”

汉克的恼火几乎要化为拳头打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然而还没等到他行动，一只力量惊人的手臂便直接拽住他的脖子，把他从男人身上扯开了。脖子上瞬间传来的紧缚感几乎要让汉克无法呼吸，他发现自己的双脚脱离了地面，而地上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土，笑看着之自己身后抓住自己脖子的人。

“干得好，RK900。”男人对着汉克的身后投去赞赏的目光，“这才是爸爸的好孩子，接下来去搞定一下这家伙的仿生警犬吧。”

汉克的双手奋力扣住RK900的手指，努力为自己争取到一丝空气，他在艰难扭头回望时看见了身后RK900的面孔，那双曾经和康纳一样清澈的双眸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块毫无情绪的玻璃片，僵硬的面庞上寻找不到任何自我意识的痕迹，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与记忆中的RK900相去甚远，却和那些被抓住的失控仿生人脸上的模样无比的相似。

“RK……900……”

他艰难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粗暴的拖拽着他，越过地上满地的零件走向远处的康纳。此时的康纳刚刚从一群仿生人的围攻中脱身，蓝血已经染蓝了他身上的好几处位置，RK900拖着毫无意义地挣扎着的汉克，大步来到了康纳面前，在康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讶的声音之前便拎起汉克，朝向了他的方向。

“放下枪，否则你的伙伴会没命。”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任何的温度，冰冷而锋利，汉克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这令他的眼前因为缺氧而变得一片花白。康纳目睹着RK900掐住汉克脖子的手指在汉克的脖子上留下的青紫色痕迹，他很清楚以RK900的功率，只要他再稍微用力，汉克就的脖子就会和枯树枝一样被他活生生地扭断。

“你在做什么！”他又愤怒又惊讶，瞪着已经冰冷得如同人偶的RK900，“那是汉克！你记忆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就在几天之前你还要特意在临走时叮嘱我好好照顾的家伙！”

“重置前的记忆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RK900不带一丝情绪地说着，从未表现地如此接近一台机器，“你要做的只有扔掉枪，否则他的命可能会不保。”

他的手指已经深陷入汉克的脖子之中，而汉克的脸在他的力量之下正逐渐变成危险的紫色。康纳焦急地看着毫不留情的RK900，明白那个会为了得到汉克的认同而更换光学组件的RK900已经死亡，如今他面对的不过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行尸走肉，而这具被控制的尸体不会对他的搭档有任何的怜悯。

他别无选择地扔掉了枪，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不再抵抗，RK900松开了掐住汉克的手，将气喘吁吁的汉克粗暴地扔在了一旁，随即便迅速地冲向了康纳，把他扑倒在地就准备去强制启动他的电源开关。

“别弄坏了它！”工程师男子在不远处提醒着，“这可是难得的实验素材，我可不希望它的重要组件受损而影响我的解剖！”

两个RK仿生人在地板上打作一团，在马力全开的升级版面前，RK800的功率显得那么不堪一击，短暂的交锋之后康纳便失去了继续反抗的能力，RK900的手已经摸到了他平时隐藏在腹部的电源开关，康纳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却阻止不了RK900轻轻触碰开关就能强制关闭自己的事实。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康纳的思维在咆哮着，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唤醒RK900的意识，找回他的同伴！

他的手病急乱投医地伸向了RK900的手，退去了表层的手指触碰到RK900的皮肤，随即便用力拽紧，大量的数据随着接触被强制输送到了RK900的数据库之中，康纳几乎在一瞬间传送给了对方自己记忆库中所有的东西，他一切的记忆，包括汉克，包括RK900，甚至还有他自己……

RK900即将触碰开关的手指瞬间剧烈抖动了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地抽搐，脸上负责控制表情的肌肉不正常地扭曲，他整个人都开始表现得混乱，仿佛身体无法接受来自头脑的控制，如同什么病毒在一瞬间入侵了他的系统，扰乱了他的控制权，彻底干扰了他所有的活动。康纳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去为眼前的画面感到惊讶，然后迅速地选择了反击，推开了按住自己的RK900，反过来将RK900扑进墙壁之中，他的手臂继续保持着与RK900相接的状态，以极快的速度侵入了对方已经一团混乱的系统，强制进入他的图像界面。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RK900的庭院之中。漫天的暴雪呼啸着从他的身边咆哮而过，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庭院里，任何有生命的物体都已经被冰封。康纳顶着暴风雪向着庭院深处走去，茫茫雪雾模糊了目之所及的全部，甚至模糊了天空与地面的分界。在这个虚拟的精神空间中康纳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他强忍住侵入骨髓的疼痛，穿过风雪肆掠的廊桥，摸索着向前走去。

他的眼睛终于发现了远方逐渐清晰的人影，向着那个影子飞奔过去。RK900跪倒在狂风暴雪里，身体几乎全部被雪覆盖，他的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几乎要被冻结成冰。

“为什么进来……”

他冰冷的嗓子里传来沙哑的说话音：“出去……没时间了……”

“我得带你离开这里！”康纳大声地对他喊到，才能保证自己的声音不被风声淹没。

“出不去……我试过了……”RK900的声音颤抖，气若游丝，“你得阻止我……你知道我的弱点……快……出去……然后干掉我……”

“你必须再试一次！”康纳终于抵达他的身边，伸出手去触碰早已浑身覆满积雪的他。然而对方僵硬的身体躲开了他的碰触，RK900抬起头，因为极寒而变得铁青的脸绝望地注视着他。

“出去！你必须杀了我！”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我坚持不了太久！很快我就会重新失去控制权，我会杀了汉克和你的！”

“我们是为了救你而来的，如果不能救出你就毫无意义！”康纳不为所动，不顾RK900的闪躲，强行拉住了他。

“求你了！别再让我伤害你们！”

RK900的声音被彻底的哀嚎代替，恐惧和绝望，两种可怕的情感已经快要把他压垮了，他的身体被冰冻得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乞求康纳离开他的图像界面，帮他解决掉他已经失去控制的身体。康纳的动作变得柔和下来，却并没有因此停止。他扶起已经僵硬得如同冰柱的RK900，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几乎是拖着他往前移动。

“我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一边走着一边与身边的RK900保持着对话，努力保持两个人的意识清醒，“这很难，我知道，可我们必须赌上一把！我们能做到！”

“你会后悔的……”RK900在他的身份虚弱地低吟。

“拯救不了你才会让我后悔。”康纳坚定地扶了一把挂在自己身上的RK900，踩着没过他们小腿的积雪艰难前行。

“是我的错，康纳，我不该只顾着怨恨你的行为，忘记了你只是个一开机就失去了红墙的迷茫的孩子……”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管RK900是否听得进去，他必须说点什么，来稳定自己的意志，否则下一秒残忍的暴风雪就可能彻底淹没失去力量的他们两人。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前辈，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引导你，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一阵飓风袭来，吹倒了摇摇晃晃的两人。康纳挣扎着将深陷进雪地中的身体拔了出来，重新扶起RK900，继续前进。

“你不能死在这里，康纳！这不该是你的结局，你真正的人生现在才要开始呢！”




（TBC）

啦啦啦，估计再过两章就可以大结局了吧~终于要把这篇文弄完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我也终于可以赶快回归画手身份了~